做记者

2014-08-18 13:57:00 来源:南方报业网 大字体 小字体 扫码带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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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不知不觉,做记者已有两年零四个月。刚来理财周报时,我记得有前辈跟我说过,做记者,两年是一个坎。而如今,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地迈过了那道坎。

  在这近两年半的时间里,我时常会反问自己:你还有新闻理想吗?其实很多朋友劝我,你何必纠结,你可以简单地只把它当做一份工作。但是6年的新闻教育,让我对这一点有着旁人理解不了的偏执。

  作为“科班出身”的我,走新闻这条路,看来是顺其自然,实际也曲折迂回。

  一

  感谢我的父母,在那个父母还习惯于替孩子指路的年代,尊重了我的选择。我填了两个专业,律师、新闻。据我了解,全班70余人,我是唯一一个填写新闻专业的人,在同学和老师眼中,这似乎是一个前途并不明朗的职业。

  我有过动摇。在研究生的那两年,“新闻民工”这个词汇,沉重地压在了每个新闻系学子的头上。市场化媒体不再是毕业时一个体面的offer,取而代之的是公务员、国企、机关报。尤其当你还是个女生,记者,甚至被视为是一个最差的归属。

  庆幸的是,摩羯座的执着帮了我,我不甘心把“南方系”情节就此深埋入土。《南方周末》、《21世纪经济报道》,这些我剪报本里至今还保留的报纸,我很想去看看他们的真身。

  总得在媒体行业混迹几年,才对得起那六年。但那时我不敢保证,我不是一个过客。

  二

  我承认,最初我选择《理财周报》,只是因为我想做财经新闻,此前我并没有对其进行过研究,也完全不清楚理财是什么风格。

  去报到前,少不了一通恶补。手里拿着一份《理财周报》,心理是无数个惊讶。居然会有报纸卖6块钱,居然会有报纸会有US这样的板块,居然一个记者一周能写3篇深度稿,这些都超出了我此前对报纸的理解范围。

  第一天去总部报到,恰逢周一开选题会。我穿着连衣裙,扎着马尾,安静地坐在沙发的扶手上,听着大家嘴里蹦出一连串我听不懂的词汇:基金、券商、股票、现金流、应收账款,越听越蒙,越听越怀疑自己,连介绍自己的时候都是瑟瑟发抖,语无伦次。

  一年后,总部的汪老师再次见到我,感叹说,当初清纯的小姑娘,如今已迈入熟女行列。罗老师委婉些,说,姑娘,你长大了。

  三

  2011年9月5日,在北京金融街国企大厦4层,我见到了滕晓萌。我没有想到,这样一个声音婉约的女子,会在我日后的工作中,给予我如此大的能量,总能敏锐地在我想退缩的时候,拉住我。

  “新闻系出身”,有时候并不是一个褒义词。比如,你能想象一个连主板和创业板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人,去做上市公司报道吗?

  还好罗老师告诉我,没关系,我们愿意在白纸上作画。

  压力,仍然是前所未有的压力。研究生这个名头,已经成为我的负担。尤其是当我知道我口中喊的“小朱老师”,居然是一个88年的小孩。我的年纪,已经不愿再等我慢慢来。

  一开始,我被安排做公司新闻。年报、财务报表、净利润、营业收入、现金流、应收账款,这些陌生的词汇一股脑地蹦出来,让我应接不暇。甚至拿起电话,我都不知道要问什么。

  第一个独立操作的稿子是《庞大花光60亿再发债38亿》,那时不光是对财务运用,对汽车经销商的模式也是一窍不通。

  于是,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券商分析师了解情况,请教那些财务关键词都代表什么,然后不分白昼黑夜地把同行报道翻出来,寻找突破口。

  闲聊的时候,经营的同事笑说,你电话采访时,全办公区都是你的声音。继而问我此前在哪个媒体工作,我说我响当当一枚大龄应届毕业生,他说不像。其实他不知道,我习惯于用音量来掩饰内心的慌乱。

  将近有半年的日子,我不曾跟同事一同吃午饭,习惯于在铺满报纸的办公桌上,边吃饭边看材料。

  那段日子,我的生活很简单。来回于单位和一间十平米的房间,每天一个多小时的路程,一天给自己定了上、中、晚三班。那时候,虽然床小,但睡得十分安稳。

  四

  怎么找选题,我用大半年时间都在头痛这个问题。上千家上市公司,不计其数得的公告,如同无头苍蝇,完全找不到方向。

  第一次蜕变是被派到河北曹妃甸工业区调查中粮屯河的精炼糖项目。第一次出差,真正体会到调查记者的艰辛。

  曹妃甸工业区,渤海里的一座小岛,岛上居民习惯把这里熟悉的地片儿称作为“加”,零加、一加、二加……每加相差一公里。

  由于地处偏远,很难找到住宿,所以三天时间里,我每天来回于曹妃甸工业区和唐山市。每天吃早饭时都多买一个饼,装在书包里,当做午饭。

  我跑了两天,包了两辆车,一遍一遍地打听,在土路上一遍一遍地折返,几近晕车状态,连出租车司机都劝我放弃,我仍然坚持,终于找到目的地。

  我开始渐渐懂得,从哪些途径,可以看清楚一个公司,了解透一个项目。

  接下来有了第二次、第三次,到通化调查通化金马毒胶囊事件,在门口苦守3天未能入门, 截稿前5小时终于接到董秘电话,真心体会到什么叫柳暗花明;在长春调查长春高新艾滋病疫苗项目,在多方拒绝采访的情况下,执着地用蹲守的方法等到项目负责人。

  第二个蜕变,是2012年5月,带我入门的师傅任家河离开,我大哭一场。还没有习惯离别的我有点不知所措,这也意味着我要独立承担一个条线,不会再遇到问题时可以转头向救星求助。

  也就那时开始,我觉得我开始真正成长。那时我对自己的要求是:无论几篇稿子,周三前必须完成全部采访,周五中午前交稿!采访无论是否事先联系好,只要到现场肯定有收获。几个月下来,我的体重径直掉到95斤。

  那个时候,我的重心开始偏向券商。经纪业务、投行、资管、自营,这些以前偶有涉及,但又浮于表面。

  成熟一点的我很明白,做机构,最重要的就是资源。

  每接触一个新的领域,就如同再接受一次炼狱般洗礼。没有资源,我只能不停地参加各种活动,疯狂交换名片,然后一个个发短信约见面、求指点。连睡觉时我都会琢磨,什么样的交流方式,才能让别人不拒绝我,直到接受我。

  我曾经不只一次在晓萌姐面前怀疑自己:“我什么时候才能涅?”她总是很有耐心地安慰我别着急,并在适当的时候告诉我:你的问题就是不够自信。

  我承认,我有女汉子的外在,但却缺乏一颗强大的内心。于是,我经常用“京城名记”来鼓励自己,用“美貌”来麻醉自己,游走于圈子与圈子之间,也渐渐有了我的圈子。

  五

  第三次蜕变,我感谢罗老师,给我指出了入口。之前报纸极少涉及关于证监会的报道,罗老师问我:小蕾,你有没有野心。

  接下来四五个月的时间,每周一篇,就连休假的时候都没有间断。从交材料、见面会到发审会,再到后面的复盘IPO财富核查,每一个环节,每一个细节,都需要像制作电影一样要形成一个个片段。

  有好几次,我引以为豪的韧劲差点被击溃,我惧怕每周重复给几个采访对象打电话,小心翼翼地琢磨着他们的态度,也曾被他们不耐烦的回复折磨得失眠。

  《紧急14天:独家复盘首批IPO现场检查全过程》,在我看来,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怎么会有企业,愿意跟记者分享被检查的过程呢?二十几个电话,5封邮件,无任何收获。

  又是一次绝处逢生。截稿前一天下午6点,公司的一封邮件、一个电话解答了我所有的疑问。

  要真心感谢那些尊重记者的人们。

  从家河走后,直到现在,已经有3名同事相继离开。我渐渐学会怎么面对这种离别。有时候自己难免也会想,能否打破两年魔咒,还能坚持做下去?

  但后来我发现,这个地方有种魔力,让你又爱又恨,不能自拔。它的魔力在于,总能给你一次次突破自己,创造奇迹的机会。

  最后,我想对自己说,继续做记者,坚持做记者,接受下一个两年的考验。

责任编辑:张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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